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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 、坦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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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、坦白

混著電流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裏, 好像心跳頻率都加快了些。陳年雙目楞神,看著他慢慢走近,最後停在她面前。

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漫進她的鼻腔裏。

陳年顫了顫眼睫, 視線落在他的臉上, “你怎麽回來了?”

“說了我想你啊,回來見你。”他回答的散漫不經, 一張臉上掛著笑,唇角上揚。

陳年臉上也露出笑容,自然是因為他的這句話而開心。

但是——

“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的?”

陳延白解釋:“早上來你家門口的時候看見你了, 就跟過來了。”

陳年倒不是介意他的跟蹤, 是有些害怕他在意自己父親去世的事情。這又牽涉到易家,裏面的彎彎繞繞簡直太多, 羈絆太深, 這是一件對她來說很覆雜的事情,她無法只用一言兩語就跟他說清楚。

這會兒她露出為難的情緒,細聲開口:“對不起啊。”

對她這突如其來的道歉感到意外,陳延白挑了挑眉, “對不起我什麽?”

陳年站在他面前,像個犯錯的孩子, 低垂著腦袋, 聲音喃喃:“我沒跟你說我家裏的情況, 這件事情有點覆雜, 我說不清……”

“我都知道。”

陳延白清冽的聲音打斷她的話。

陳年一怔,猛擡起頭來, “你都知道?”

陳延白點頭。

她像是下一秒便明白些什麽過來, 她家和易家淵源, 以及他家和易家的交好, 在這一瞬間足以讓陳年醒悟,父親陳衛民當年在易瑤家裏工廠意外去世的這件事,身為與她家世交的陳家也是知曉的。那陳延白就更加知曉了。

這像是一瞬間戳到陳年心中最脆弱柔軟的地方,她眼眶有些澀,聲音也微哽起來,“我爸爸……”

因為當年的那件事情,陳衛民被人誤解,大家都認為他是導致那場爆炸的核心人物。那場爆炸案在當時引起了不少轟動,大家都在歌頌為救陳衛民甘願赴死的易老板,很少有人站出來替陳衛民解釋一個字。甚至是在葬禮當天,江吟和陳年收到許多人的白眼,大家都在罵陳衛民不知好歹,罵江吟沒管好自己的丈夫,罵陳年身為陳衛民的女兒簡直活該。

那段時間,她跟江吟一直生活在別人的辱罵聲裏,那些人罵的嚴重的時候,江吟總是用手捂住她的耳朵,然後用一雙毫無生氣的眼睛看著窗外。

等到他們都離開,那些罵聲不見後,江吟才會慢慢的松開她。

陳年永遠都記得江吟那段時間的狀態,她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,安靜寡言,再沒有了以前的笑容。然後,就一直生活到了現在。

陳延白將人拉進自己的懷裏,一手按著她的腦袋,一手環住她的肩。

聲音溫柔的跟她說:“你爸爸沒做錯,也不是兇手。”

這句話說完,陳延白能感覺到懷裏的人輕輕的蹭了蹭自己,像是在尋找著最溫暖最有安全感的安慰。

他的手又緊了幾分。

當年那件事發生的時候,他也不過孩童年紀,當初只聽說是易父工廠裏的一名工人引起的事故,對這件事他了解很少。

但在高考結束後易瑤將那件事情重新告訴了他,他才得知那名工人是陳衛民,陳年的父親。

或許是得到了安慰,陳年卻覺得更加委屈起來,哽咽聲加重,說話悶聲悶氣的,“那段時間我很難受,我爸爸也去世了,可為什麽他們都在罵他……”

“沒有一個人為我和媽媽說話。”

“媽媽去了易先生的葬禮,可是……他們都讓她滾,說臟了他們的眼,媽媽不是要去幹什麽的,她就只是想去看看。”

懷裏的女孩兒已經哭得泣不成聲。

陳延白的心像是被緊揪成一團,他輕輕的拍著他的肩膀,輕輕的哄她,“已經沒事了,以後不會有人再這樣了,我會替伯父保護你和伯母。”

“別哭了,年年。”

耐心又溫柔的輕哄聲音讓陳年漸漸平覆情緒,她從陳延白的懷裏冒出頭來,打著哭嗝兒,鼻尖通紅,眼周一圈都是紅的。

陳延白光是瞧著就覺得心疼。

他用指腹為她擦去眼角的淚漬,又俯身吻了吻她的眼皮,輕柔又珍惜。

然後牽著她的手,兩個人邁著步伐重新走到陳衛民的墓碑前。

墓碑的高度,只到陳延白的腰腹偏上,他身長玉立的站在那前面,緊握陳年的手卻沒放開。他靜靜的看著墓碑上男人的照片,好一會兒,他深深的彎腰鞠了一躬。

聲音響亮又清晰:“伯父,你好。”

“我叫陳延白,是年年的男朋友,此次冒昧前來打擾,多有不敬,您別介意。我喜歡陳年,而且喜歡了很多年,希望您能將您的女兒放心交給我,我辜負過她一次,但我願意用我的一輩子來贖這場罪過。”

說著,陳延白轉頭看向身旁的陳年,她眼睛還濕潤得很,撲棱棱的閃著光。

然後他又轉過頭去,像是與照片上的男人對談,全盤托出辜負陳年的事情,“那一次,是在高考後。”

一聽見“高考後”三個字,陳年身形一頓。

她怔楞著一雙眼看過去,陳延白側臉弧廓淩厲,下頜線緊致,神色卻認真。

像是在大人面前勇敢承認自己的錯誤。

“我沒完成我們的約定,甚至讓她傷心難過。每每想到這件事情,我就十分痛苦。”

那件事,一直是陳延白近些年間揮之不去的陰影。

那是在高考後。

那天的陳延白過得渾渾噩噩的,甚至連自己的高考分數都是讓許嘉述幫忙查的。他只知道,自己的父親從中作梗,擅自替他接收了來自美國斯坦福大學的錄取通知書。

早在高考分數出來之前。

因為這件事情,陳延白和父親大吵了一架,並且嚴肅聲明自己就算是和他們斷絕關系也不可能出國留學。

這句話讓陳父勃然大怒,馳騁商場的中年男人中氣十足,猩紅著一雙眼扇了陳延白一耳光,“混賬東西!”

就連平日溫婉大氣的陳母也在此刻氣急的罵了他兩句:“阿延,你聽聽你說的這是什麽話!你爸爸是為了你好,斯坦福有比國內大學好千百倍的教學經驗,我們送你過去上學,是在為了你的未來考慮,你怎麽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!”

“跟你爸爸道歉!”

陳延白等理智恢覆,冷著聲音跟陳父道了歉,但也還是特別說明自己是絕對不會去國外讀大學。陳父對他從小就嚴厲,在他成長道路上寄予了他厚望,於是花重金將他培養。他一向說一不二,陳延白年紀小無法反抗,但現在他長大了也成年了,是可以自己考慮自己的未來,也能對自己的未來做決定負責任。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陳父的決定。

但他沒想到的是,次次與陳父作對的後果,是他派人將他軟禁在了家裏。他沒收了他所有的電子產品,陳延白無法與外界聯系。

一直到那天,陳父打開了他的房間,以一種高者之態站在他的床邊,對躺在床上死氣沈沈的陳延白做出宣判,“我已經給你買好了機票,三天之後你給我出國去,好好呆在斯坦福,否則,後果你自己承擔。”

父子倆的關系降到冰點,這中途易瑤來過他家一次,她幫著陳父勸了陳延白:“伯父說的沒錯啊延白哥哥,斯坦福確實比國內大學好很多,伯父這樣做也是為了你的未來做打算,這次你真的做錯了。”

然而陳延白並未搭理她的話,甚至對她冷言冷語,“我的事不用你管,你也管不著。”

易瑤錯愕,想著剛剛陳延白那冷冰冰的眼神,好一會兒才平覆好情緒,依舊笑臉盈盈的跟他說:“沒關系呀,你去國外上大學不會孤單的,因為我也要去國外了,我會陪著你。”

或許是陳延白覺得她聒噪,連看都沒看她就直接走掉。

下一秒,擱在沙發上的那部黑手機突然響一聲,是有消息進來。神使鬼差的,易瑤屏住呼吸傾身拿過,看見了上面橫躺著的一條來自陳年的信息。

陳延白給陳年的備註是同桌兒,若隱若現帶著親昵感。

易瑤心裏不平衡,窩了一股火。她皺著眉,劃開陳延白的手機,兩眼看完那條信息,然後一鼓作氣地將它刪掉。

然後又不動聲色地放回了原位。

從頭到腳,陳延白並不知曉陳年給他發過消息。

易瑤在陳延白家裏呆了一天,跟陳母品茶跟陳父說話,倒像是一個乖孩子,逗得陳家夫妻倆心裏歡喜。夜色漸晚,易瑤找到陳延白,拉住他的衣角,認真地跟他說:“延白哥哥,我希望你能考慮考慮伯父跟你說的話,去國外上大學,伯父已經上了年紀,剛剛和他聊天地時候我能感受到他的身體不如以前那樣硬朗了,但他這些年唯一的希望都在你的身上,你不要再惹他生氣了,也不要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,他都是為了你好。”

他們兩人站在庭院裏,夜色很深,晚風徐徐吹來涼意,他的神色隱晦在暗處,只模糊瞧見一個輪廓。

易瑤松開他的衣角,跟他說了再見。

經過易瑤這次來陳家拜訪後,陳父便沒再軟禁陳延白。陳延白拿到手機地第一時間就是看消息,他企鵝沒怎麽上線,這次登錄上來,裏面彈出很多條信息,陳延白依次看過去,誰的消息都有,就是沒有陳年的。

他皺了皺眉,給她火速發了幾條,發完之後才發現陳年離線了。

於是他又打電話,很長的一段嘟聲,換來的是冰冷的提示音:“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,請稍後再撥……”

他只好作罷。

一直等到第二天,他悄悄溜出去,到陳年家門口站了一上午,又去了他們平日裏去過的地方,所有的地方他都找遍了,也還是無她身影。就好像這個人從未存在過一樣,憑空消失。

給許嘉述打電話問不知,給宋林菲打電話問也不知。

陳延白頓時陷入了一種十分緊湊的慌張感,瞬力拉扯著他的心臟,有些讓他喘不過氣。

他垂頭喪氣的回了家,還沒進家門,他就聽見裏面傳來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,帶著沈重與幾分破碎,陳母的聲音緊接著響起,“沒事吧,趕緊喝口水。”

因為咳嗽,陳父聲音變得沙啞,也多了些滄桑,“沒事……咳咳……”

“你這病本來就沒好透,這次又自作主張斷開治療跑回國,知道你操心兒子,但也要顧好自己的身體。”

“我不操心他誰操心他,陳家家大業大,誰不對陳家家業虎視眈眈,他們那群財狼獵豹一直盯著這塊兒肥肉,我這把老骨頭也幹不了多少年了,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在阿延身上,阿延是我唯一的兒子,他是陳家的希望啊……咳咳……”

之後又徐徐傳來陳母嘮叨安慰的聲音。

陳延白站在門外,沈默著。太陽毒辣的照在他身上,落至他的肩頭。他輕闔著眼睫垂著眼,也不知道在想什麽。

周身一片稍冷,他眼裏沒什麽情緒。

在之後,就是他和父母一起出國的畫面。

每每回憶到這一幕,陳延白總能想到那個被他丟在明瀾市的女孩兒,於是他去了斯坦福之後,拼命的念書,只用了兩年的時間將所有的課程修完並且拿到了全A績點。再然後,他向學校提交了轉學申請,審批他轉學資料的教授十分不理解他的做法。

問他:“Why did you do this?”(你為什麽這麽做?)

“For one person.”(為了一個人。)

“Who?”(誰?)

“My baby girl.”(我心愛的女孩兒。)

教授感到十分的不解,“You really want to give up Stanford for her?”(你真的要為她放棄斯坦福?)

陳延白當時一點沒猶豫,眼神堅定,“Yes.”

教授得到肯定的回答也不再繼續勸說,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,對他祝福:“OK, wish you all the best.”(祝你得償所願。)

早日回到你的女孩兒身邊。

陳延白站在陳衛民的墓前敘述了高考後那件事情的整個經過,這也是在說給陳年聽,給她一個交代,也讓她知道,這些年自己從未放棄過她,也一直再向她靠近。

陳年早已紅了眼,晶瑩的淚珠從她眼眶裏落下來,順著臉頰滑落。她緊緊的拉住陳延白的手,細聲啜泣。

那件事是她心裏橫亙著的一根刺,而現在,刺被軟化,融成一灘水,冰冰涼涼的澆灌在她心尖。與他的這誤會兩年,她時常抱有幻想,幻想著某天能回到當初,她一定能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前對他說出自己的心意,盡管或許自己是白忙活一場,也不會得到他的任何憐憫。

可她也想這樣試試。

但現在,他卻說,她是他喜歡了很多年的人。

就和她一樣。

這場愛意誤會,終於在此刻盡散,一切都敞亮開來。

作者有話說:

誤會終於解開啦,剩下的就是甜甜甜啦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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